Citas
太平洋的海水比想像中的深沉,碎在沙灘上的白色浪花和地平線之間的距離是一段段地漸層,混和了好幾種無法定義的顏色。天很藍,掛著幾片白雲,暮春的下午本是悶熱的,海風吹散了熱氣,很是舒服。楊孟霖走在被海水浸濕而顏色變深的界線上,施柏宇在他身後,一步步地踩在他留下的腳印上。
被稱為超新星的FLYS在高強度的打歌期和無數節目邀約,連軸運轉了整整一個月,終於迎來了一天的休假。施柏宇老早就決定好要和楊孟霖出去玩,伴隨著出道而來的忙碌讓兩人在確認彼此心意後,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親近,好不容易盼到了一次休假,自然是要去享受兩人世界的。
「所以我們要去哪裡啊?」坐在副駕駛座的楊孟霖滑著手機隨口一問。
「到了就知道了啊,」施柏宇戴著雷朋墨鏡,踩下油門,「眼鏡帽子口罩都帶了吧?」
「這裡啊,」晃了晃手中的裝備,「你是要把我載去賣掉嗎?」而開車的人笑而不語。
下了快速道路,車輛慢慢減速,停在了紅燈下的白線前。看著副駕駛座皺著眉睡著的楊孟霖,陽光將他的睡顏打上一片陰影,微開的唇看起來有些乾燥,施柏宇覺得好笑又心疼。好笑的是,這個開車時間比自己長的人竟然會暈車,只要坐別人的車基本都是上車就睡覺,卻在塞車的時候還是保持清醒陪自己聊天,直到剛剛才不安穩地睡去。睡著的人側了側身,環抱著胸的手無意識在手臂上搓了兩下。施柏宇忍不住笑了出來,手伸到後座拿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蓋在楊孟霖身上。紅燈轉綠,穩穩地啟動車子,往目的地前進。
楊孟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覺身上多了一份重量,淡淡地香味竄入鼻子,像是被剛曬好的棉花包圍著一樣,他知道這是施柏宇的味道,牛仔布料在手上摩擦,是他很喜歡穿的那件外套吧?楊孟霖模糊地想著,也許是太疲倦,又或許是戀人的味道總是能帶給他巨大的安全感,把臉埋進外套裡,再次沉沉睡去。
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蘭陽平原在他們面前展開,跨過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車子最終停在南方澳漁港。平日下午的漁港人不多,居民三三兩兩地在路上走著,也沒人認出全副武裝的兩個大明星。他們並肩走著,楊孟霖吃著路邊買的冰淇淋,一邊伸手去拿掛在施柏宇手上剛買還熱騰騰的飛虎魚丸。
「吃完冰再吃啦。」施柏宇無奈地看著把口罩拉到下巴也不怕被認出來、肆無忌憚地進食的人,沒讓他拿走魚丸。
「又沒差!給我吃啦。喏,冰淇淋也給你吃一口。」楊孟霖將冰淇淋遞到施柏宇眼前,施柏宇歪頭在剛剛他咬過的地方舔了一口,朝他挑了挑眉。楊孟霖想起了互表心意的那天,他也是像這樣,微微歪著頭,吻上了自己的唇,耳根微微發燙,原本停在施柏宇臉上的視線飄移,落在了裝魚丸的袋子上。「你、我要吃魚丸啦。」施柏宇知道他害羞了,笑了笑,叉了一個魚丸給他。
從停車場到海邊只有一條路,不是入港時間的漁村沒有什麼人出門,路邊就是停滿船隻的港口,另一邊都是不超過三層樓的房子,他們並肩走著,偶爾和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人家對視,點頭示意後相視而笑。太陽曬得連山稜的線條都柔軟了起來,呼吸著帶著鹹味的海風,楊孟霖不禁瞇起了眼。
「靠,這邊就有停車場啊,你幹嘛不開過來這裡啊,多走了十分鐘欸。」走出小巷,經過一座色彩繽紛的國中,白色的沙灘和湛藍的大海就在眼前展開,楊孟霖看著一排排的停車格,無語地拉起口罩。
「你說想吃魚丸的啊。」施柏宇無辜地放開自然牽著的手,將帽沿壓得更低了些。
「......那也可以再開過來啊。」
「好啦,是我想跟你散步,畢竟現在不能像那樣散步嘛。」看著施柏宇有些落寞的側臉,楊孟霖心底一軟,是啊,明明以前常常一起散步回宿舍的,他喜歡踩著他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影子,說著沒意義的話,時間就會過得特別快。但嘴硬的人還是反駁道:「都給你說就好了。」
與他們所擔心的相反,觀光客稀稀疏疏地散落在海灘的各處,並沒有人注意到包得嚴實、相對不自然的兩人。楊孟霖率先放飛自我,拉下口罩脫了鞋就往海裡跑,施柏宇也跟著丟下出門前盧彥澤的叮嚀,摘下帽子,踏進海裡。
太平洋的海水比想像中的深沉,碎在沙灘上的白色浪花和地平線之間的距離是一段段地漸層,混和了好幾種無法定義的顏色。天很藍,掛著幾片白雲,暮春的下午本是悶熱的,海風吹散了熱氣,很是舒服。楊孟霖走在被海水浸濕而顏色變深的界線上,施柏宇在他身後,一步步地踩在他留下的腳印上。
「你在幹嘛啊?過來啊。」走在前頭的人停下腳步,回頭向他招手。對喔,已經不用小心翼翼地追逐了,已經可以好好地站在他身邊了。施柏宇笑著小跑步上前,來不及停下就被猝不及防地潑了一身水,罪魁禍首站在一旁笑得猛拍自己的大腿。大海,藍天,加上戀人無憂無慮的笑臉,要是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施柏宇這麼想著。
「你還真潑?楊孟霖你完了!」但該報的仇還是要報的。
少年的身影在海邊相互追逐,濺起的水花反射陽光,燦爛了他們的笑聲。
「媽的,你也太過分了吧。還好太陽大,衣服很快就乾了。」楊孟霖拉開藤編的椅子坐下,灰色的T恤上還留有一些未乾的水痕。「你有資格說我嗎?是你先開始的好嗎?」施柏宇在他身邊坐下,翻開菜單,「你要喝什麼?」
「隨便啦。」楊孟霖忙著拿衛生紙擦拭仍濕黏的地方,他實在受不了這種黏膩的感覺,雖然剛剛確實玩得很開心。「冰沙之類的,坐戶外好熱。」
「可是海景很漂亮啊,」施柏宇仔細閱讀可愛的手繪菜單,尋找戀人想吃的東西。「那我點囉?」
「嗯嗯,反正你知道我不吃什麼。」
餐點呈上來的那刻,楊孟霖就後悔交給愛好浪漫的小男友點餐了。紅黃漸層、上面舖滿熱帶水果的冰沙,嗯沒什麼問題,除了那支中間有愛心、分成兩頭的吸管;香草冰淇淋上放著幾片香蕉,撒上糖粉、杏仁粒的鬆餅,看起來很美味,但愛心形狀的鬆餅和用巧克力醬寫著的I LOVE YOU,怎麼看都是情人套餐啊?雖然他們現在確實是戀人,但兩個男生點這個還是,太彆扭了吧?看著楊孟霖一臉扭曲,施柏宇拿出手機先拍了食物照,又忍不住偷拍了戀人糾結的表情,勾起了嘴角:「快吃吧,你不是喜歡香蕉嗎?還有這是鳳梨、芒果跟......忘了,反正看起來很好喝。」
「這三小啦......,」楊孟霖拿起叉子,手卻懸在空中,窘迫地不知從何下手。「你幹嘛點這種東西啊?」
「特別活動啊,而且很划算耶。」
「你真的是......唉。」都點了,還能怎麼辦呢?楊孟霖認命地咬上愛心吸管的一頭,施柏宇露出他一貫的微笑,湊了上去。過近的距離,他甚至能看到楊孟霖下垂的睫毛輕微顫抖,額頭輕抵上他的,溫熱的鼻息灑在臉上,癢癢的。楊孟霖抬眼,便撞進他盛滿溫柔的眸裡,倉皇地紅著耳朵退開。
「幹哈哈哈,你等一下再喝,我先喝。」
「可是這個本來就是要這樣喝的啊。」施柏宇托著臉,好笑的看著理直氣壯卻紅著臉的戀人。
「啊!FLYS......是施柏宇吧?」一個看起來是高中生的女孩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兩人位子的附近,只戴著墨鏡的施柏宇幾乎沒有掩飾地暴露,女孩激動地喊了出聲,吸引了咖啡店其他顧客的視線,甚至有人蠢蠢欲動,想靠近他們。
施柏宇想都沒想就拉著楊孟霖的手從樓梯跑了下去,兩人用盡全力,大概從脫離學校接力賽後就再也沒跑得這麼快過。在後的楊孟霖回頭一看,那女孩竟然還不死心地跟著。「施柏宇她還在追......」施柏宇咬著下唇,拐進一條岔路,躲進一條小巷裡,兩人緊張地屏住呼吸,直到外面少女的聲音往另一個方向遠離了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腎上腺素消退,疲倦也湧了上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巷子的空間不是很大,楊孟霖向後仰靠著斑駁的牆面調整呼吸,施柏宇一手撐著牆,一手壓著自己的腹部,突然想起甚麼似的笑了出來:「還好是先付帳的。」
「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孟霖還沒緩過來,又被逗得仰頭大笑。他看向施柏宇,微風吹過,將他們因奔跑而凌亂的頭髮吹得更亂,施柏宇著迷地望著他因笑意而更加靈動的雙眼,慢慢地將自己的唇覆上了他的,楊孟霖垂下眼,雙手攀上戀人的肩,含住了他的下唇,施柏宇了然地加深了這個吻。不是具侵略性的,而是溫柔綿長的吻,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像是沙漠中降下了甘霖,梅雨季中迎來了陽光,像是他們相愛了很久,極其平常而幸福地親吻對方。
「都被發現了,也不能再繼續玩了吧?」楊孟霖下巴抵著施柏宇的肩胛骨,雙手垂著,把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噘起嘴。
「沒辦法呀,只好提早去餐廳了。」施柏宇一下又一下輕撫著他的後頸,悶悶不樂的人任由他摟著自己,明明年紀比較小,為什麼總是能給人安全感呢?
「餐廳?你還訂了餐廳啊?」
「當然啦,畢竟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第一個約會啊。」笑著將放在腰間的手下滑,施柏宇的手指纏上楊孟霖的,十指緊扣,往巷子另一頭走去。
「什麼餐廳?好吃嗎?」
「超高級鐵板燒喔,而且有包廂,就不會被打擾了,嘿嘿。」
「不好吃揍你喔。」
少年的身影並肩走著,離開這個城市前往更遠的所在。從過去到未來,有你在的日子,陽光正好。
(Fin.)
「是說,為什麼是去宜蘭啊?」楊孟霖在意識消散前,想起了已經放在心裡一天的問題。
「那裏是情人灣啊,而且你說過你想去海邊。」
「是嗎......」腦子一片渾沌的人完全沒有印象曾說過想去海邊的話,就進入了夢鄉。
後來楊孟霖才知道,那是剛出道、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在某個雜誌採訪隨口提到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