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生(3)

收尾的動作與最後一個音符一併落下，四人氣喘吁吁，而臉上仍是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鏡子反射出的他們，除了太過居家的服裝外，已然是成熟的偶像團體。編舞老師難得地拍了拍手：「很好，新隊長跟得很快嘛。看來隨時可以出道了喔？好啦，都去吃飯吧。」

范少勳不得不承認，盧彥澤真的很優秀。他是在回母校表演的時候被挖掘的，當時主演學校再製的《西區故事》，無論是歌曲、舞蹈還有演技都詮釋得十分完美，超越了一個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該有的水準，用社長的話來說就是：他是天生要站在舞台上的人。同時也有很好的領袖魅力，不是那種強勢的絕對專制，而是他總能綜觀全局、細心地照顧到每個人，從成員到工作團隊，甚至連公司樓下的警衛伯伯都喜歡這個剛進公司沒多久的少年。就連此時，他也帶著成員向老師及伴舞們鞠躬道謝，看著老師們走出練習室才把一直彎著的腰抬起。范少勳不得不承認，盧彥澤真的很敬業，還沒出道就已經擔起了隊長的責任。很辛苦吧，這個念頭甫一出現在腦海中，范少勳嚇了一跳，晃了晃頭，像是要把這句話甩出腦袋一樣。

「范少勳？在幹嘛啊？走啦，吃飯啦。」楊孟霖一手搭在盧彥澤的肩上，側過身子看著還在鏡子前甩頭的范少勳，一臉疑惑。盧彥澤和施柏宇、楊孟霖過了初次見面的尷尬期便漸漸地熟稔起來，尤其是楊孟霖，慢熟的他竟然不到一周就和盧彥澤勾肩搭背了，讓范少勳十分訝異，又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心裡總有根刺扎在那裡，拔也拔不掉。

「好像小狗喔。」盧彥澤也轉過來，看著他笑瞇了眼。
「有像有像，來來來，少勳過來。」楊孟霖露出了促狹的笑容，從盧彥澤的肩上下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向范少勳做出了招呼狗狗的動作。施柏宇靠著門偷笑。

「靠北喔。」抬起拳頭往好友身上砸，四人笑鬧的背影漸漸遠去。

--

「少勳，我有話要跟你說。」從辦公室出來，明顯神色尷尬的范少勳被盧彥澤叫住。

范少勳心情有些低落，他知道是自己的問題，出道前公司就安排好了團內的CP組合，出道前期需要多炒CP來衝人氣，他都知道，可是營銷CP這種事，從來沒人跟他說過該怎麼做，他這樣反駁的時候經紀人便回了他一句：「就假裝在跟他談戀愛就好了咩。」--可是，他也沒談過戀愛啊。就這麼拖到了出道後，不論是訪談、跑節目或是見面會，范少勳一想到要和盧彥澤像情侶一樣地互動就渾身不自在，現場氣氛總能一瞬間變得尷尬，幾次下來，經紀人也唸了好多次，不要那麼不自然、不要總是裝傻帶過，道理他都懂，但實際要做的時候，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在這次回歸最後的音樂放送節目直播訪問中，范少勳明顯避開盧彥澤摟上來的手，全都收進了鏡頭中，兩人不和的傳言又再次傳開，甚至驚動了社長，把他叫到辦公室「教導」了足足半小時。

「你要說什麼？我知道這次是我做不好，所以......」

「你要喝綠茶還是奶茶？」范少勳話還沒說完就被盧彥澤打斷，抬起一直低著的頭，對上了一雙總是堅定而溫柔的雙眼。

「......綠茶，謝謝。」

看著選了自己最喜歡喝的泡沫綠茶、親切地和小賣部阿姨說著話，還不忘將甜度冰塊調整成自己習慣的半糖去冰的盧彥澤。一開始那種帶著刺的不順眼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不論是他這種無孔不入的溫柔體貼，或是不容置喙的實力與領導能力，還有他對每一件工作的細心與認真，都不得不讓范少勳心服口服地想靠近這個近乎完美的人。他們確實也親近了起來，畢竟住同一間房間，生活習慣、休閒娛樂都是和這個室友共享的，偶爾也會一起打遊戲或聊天到半夜，兩個大男生在房間裡光著膀子打鬧也是常見的畫面，可是怎麼到了鏡頭前要營業的時候，就不自然了起來呢？范少勳懊惱地想著。

「嗯......少勳，你對男生和男生的戀愛是怎麼想的？」吞下口中的紅茶，盧彥澤開口，沒有太大的波瀾，就像是在詢問「吃飽了沒」一樣隨口的一句話。

「嗯？咳、什麼怎麼想？喜歡的重點在於喜歡本身，跟是男是女沒什麼關係吧。」

「嗯哼，」盧彥澤贊同地點點頭，又喝了口茶，「那對於營銷CP這件事，你是怎麼理解的呢？」

「就，經紀人說，假裝在跟你談戀愛就好，可是我......沒談過戀愛啊......。」范少勳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想到什麼似地槌了下桌子：「可惡，明明楊孟霖也沒談過戀愛，為什麼他們可以做得那麼好！」

「咳、咳咳，」盧彥澤聽了這話一下嗆著了，嘴裡的紅茶差點噴了出來，范少勳連忙去拍他的背，才慢慢緩過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楊孟霖......沒跟你說？」

「嗯？他要跟我說什麼？」

「咳、這件事之後再說，先解決你的問題。」盧彥澤掩飾著自己的頭痛，坐正了身子，「不然這幾天休息，我們去約會好了。」

「蛤？！約、約會？！」

「你不是說沒談過戀愛嗎？那我們就去做一些情侶會做的事，體驗看看吧？你不要太緊張，就當作是去散心就好。」

在沒有通告的某個平日下午，藍天白雲，微風輕拂，天氣正好，他們相約在火車站見面－－盧彥澤要先到公司開會，直接從公司過去。范少勳有點緊張地起了個大早，在宿舍挑了好久的衣服，最後也沒挑出什麼特別的裝扮，一樣簡單的條紋T恤和牛仔短褲出門。

大片的向日葵花田在陽光折射下看起來閃閃發光，一朵朵盛開的花朵整齊地面向同一個方向，配上藍天白雲，就像童話裡會出現的場景一般，讓人心情不自覺得輕鬆了起來。

「為甚麼來這裡啊？」

「沒有為甚麼啊，就只是覺得，向日葵很適合你。」

－－更適合你吧。夏宇豪心想。

范少勳不時會想起，陽光下他額上閃著光的汗珠，握著自己的手堅定的眼神，還有他對自己說的話：「如果沒辦法做到像施柏宇和楊孟霖那樣，我們就換別的方式。你不要覺得奇怪，也不要想那麼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勉強你去做，不要把營銷CP這件事放在心上，不要把他當成工作，我也不會時時惦記著，我們就像平常在宿舍那樣，只要真心地對待彼此就好了，好嗎？」

「喔。」范少勳像是著魔般地點了點頭，然後他看見對方綻開了笑，就連身旁的向日葵也不及這摻著陽光的笑容－－他向來不太懂這些肉麻的形容，但今天的景象卻讓他忍不住冒出矯情的想法。他有些臉紅地別開了眼，低下頭看著仍相牽的手嚇得馬上收了回來。盧彥則被他這一驚一乍的動作可愛到了，哈哈大笑了起來，而被取笑的范少勳則是連耳朵都紅了，懊惱地拍了下一旁晃來晃去的向日葵，卻把葉子和花朵的部分拍到了盧彥澤臉上，這下換范少勳哈哈大笑了起來。

兩個人就像孩子一樣在向日葵花田中互相追趕，沒有任何芥蒂地朝著同一個方向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