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生(2)
「大家好,我是盧彥澤,雖然有點臨時,但兩週後我會和大家一起出道,請多多指教。」看著經紀人身旁瘦高的男生,范少勳不屑地撇了撇嘴,憑什麼啊?他望向楊孟霖和施柏宇,想要得到同伴的認同,兩人卻沒有過激的反應,只是神色有些尷尬。
「他會是你們的隊長,已經定下來了,就你們四個出道,隊名叫FLYS,其他詳細的會再開會跟你們說,好好相處啊!」經紀人說完該說的便離開了,留下凝結的氣氛和面面相覷的四人。范少勳首先打破沉默,轉身回房間,碰地一聲摔上了門。
「呃,他......」盧彥澤知道,算是空降的自己肯定不受待見,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沒想到會直白到這種程度。
「沒事,他就這樣。宿舍都是上下舖,呃,你今天先跟他睡一間好了,他叫施柏宇。」楊孟霖知道范少勳生氣了,迅速地整理了狀況。
「可是孟霖......」施柏宇滿臉寫著不願意,卻被楊孟霖打斷:「先這樣,你跟他說平常的行程,還有講一下我們的狀況,我去搞那隻,相信我,你搞不定裡面那個的。」拍了拍一臉委屈的人,深吸了一口氣,轉向范少勳的房間慷慨赴義。
「欸,你還好嗎?」楊孟霖打開門便看到范少勳臭著臉對著空氣揮拳,聽到是熟悉的聲音才停下動作,把自己摔到床上。
「不好。」
「唉,我想也是,可是這是公司的定下來的事,我們也不能怎樣啊。」楊孟霖坐到了他的身旁,床鋪微微凹陷,范少勳轉頭看他,眼底比起怒氣更多的是委屈。
「可是他憑什麼?我們這麼努力才得到的機會欸。」
楊孟霖知道范少勳有多麼努力。說起來,他會走上這條路還是因為他。
那是公司附近的一間網咖,小小的,老闆臉很臭,但很便宜,一小時15,還附有一杯紅茶,雖然很難喝。楊孟霖偶爾會在上聲樂課的日子、相對不那麼累的時候,去打個幾小時的遊戲,畢竟宿舍能夠做的遊樂實在太少了,好幾個人共用一台電視也不見得能看到自己想看的節目。然後他在那裡遇到了范少勳,很俗套的故事開頭,但也很普通。坐在隔壁,點了同樣口味的泡麵,玩著一樣的遊戲,已經忘了是誰先向誰開口的:「你打得不錯,要不要一起開黑?」朋友就交上了。范少勳也是認識了楊孟霖之後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群人叫做偶像練習生,原來真的會有人為了微小的機率而耗盡青春,只為了換取在台上的幾分鐘,就算出道了也不一定會紅,雖然他總是翹課,但這種虧本到不行的買賣還是看得出來的。
其實他們見面的時間不多,一周不超過兩次,雖然幾乎不去學校的范少勳很閒,但練習生的生活讓楊孟霖沒有那麼多精力玩樂。每次見面都先是在那家網咖,打兩小時或更長時間的遊戲。楊孟霖偶爾不想回宿舍的時候,范少勳就會陪他到河堤散步,楊孟霖走著走著就會唱起歌,哼一些流行的旋律,心情好的話,就停在路邊,他會站上長方形石椅,或許是演一段戲,或許是唱跳一段舞,夜晚的河岸公園彷彿是他的舞台,范少勳看著跳完舞的楊孟霖,明明還喘著氣,眼睛裡的光芒卻閃耀得刺眼。那時候他就想,站上舞台是一件這麼令人開心的事嗎?
「你要是沒紅怎麼辦啊?」
「沒差,我只想在台上展現我的表演,我用了200%的力氣,總會有人發現並喜歡的吧?就算只有一個粉絲,也會為了他繼續表演下去的。」
皺著眉、一臉不開心的范少勳在網咖門口抽著菸,一根接著一根,抽到第五根的時候,站在一旁滑手機的楊孟霖終於看不下去開口:「第五根了,不要再抽了啦。」
「煩啊,家裡狀況越來越差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啊,你乾脆休學來當練習生好了,包吃包住還會給生活費喔,雖然不多就是了。但是每個月月末評分前五的話會另外發獎勵金,如果出道的話就更賺了!」
「真的嗎?!」范少勳激動地握住了好友的肩,又想到什麼似的,垂下手,「可是,我記得你說徵選時間已經過了吧。」
「嘿嘿,」楊孟霖邪邪一笑,踩熄燒了一半的菸,攬上了兄弟的肩膀,「只要你想的話,我有辦法。」
他們相識的第四個月,范少勳住進了練習生宿舍。
無論他怎麼逼問,楊孟霖就是不說徵選門票是怎麼得來的,久了,范少勳也懶得追問了。幾乎零基礎的他一開始很辛苦,被老師罵了無數次,於是他發了瘋似地練習,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練習上,不懂的就問楊孟霖,下課後獨自留下練習到半夜兩三點,隔天早上五六點就爬起來繼續練習,在一旁看著的楊孟霖都不忍地勸他不要著急,這樣會搞壞身體,但他還是一意孤行,直到三個月後,他拿下了月末評分的第四名,才稍稍寬容自己一天可以睡滿五個小時。
從那之後,他每個月都能進到月末評分的前五名。一開始是為了那兩千五的獎勵金,但練習時間越長,范少勳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開始享受表演,他喜歡跳舞時身體的節奏,就算跳到腳軟,還是只有暢快的感覺;他喜歡唱歌,從前完全沒有想過唱歌是一件如此開心的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和越來越熟練的各種技巧。他戒了菸(會影響唱歌),他改掉所有小混混時期留下的習慣,蛻變成了新的人,或者說,找回了原本的自己,因為他找到真正想做、並且喜歡的事了。
「搞不好他真的很厲害,或者有我們缺少的東西吧?畢竟是接下來要一起努力的夥伴,不要搞的這麼僵吧?」
「哼。」
「而且再怎麼樣,有我在嘛。」楊孟霖燦爛地笑著搭上了他的肩,就像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別這樣嘛,范少勳?范爺?」
「靠北喔,不是說不要叫這個名字了?」
比起范少勳這個名字,那時候更常聽到的是范爺。身邊的所有人都這麼喊他,可能是混幫派、架打得多、揪一下乖學生的衣領對方就會乖乖把錢交出來,所以就這麼喊了。他也讓楊孟霖這麼喊,但楊孟霖只會在嘲諷的時候,用很雞掰的臉喊這個霸氣的外號,更多時候是連名帶姓地叫他,或者欸來欸去的,不過范少勳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但進了公司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名字了,也禁止楊孟霖這樣喊他,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他了。
但有人還是會在嘲諷的時候,用很雞掰的臉喊這個過去的外號。
「嘿嘿,不氣了?不氣就睡覺吧,我快累死了。」楊孟霖看著神色緩和下來的范少勳,捏了捏他的臉,便要往上鋪爬。
「你今天跟我睡一間?你不都跟施柏宇睡?」
「不然你要跟新來的那個睡喔?也可以啊,我去叫他。」
「幹,不要,就跟你睡吧。」
「還嫌棄我了喔?也不想想當初......」
「好啦,睡覺了啦。」
燈關上,他們仍是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的練習生,但有甚麼比熟悉的朋友在身旁還要令人感到安心的呢?只要用200%的努力度過每個今天,更好的明天就會來臨吧。